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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年前,我还记得城墙高大厚实的身影。
母亲经常说起那时的事。她说,在我哥三岁以前我家还住在城里,后来分家另过就搬到城外了……城里城外,那是多年前的话题。现在作为城里城外界线的城墙已剩下不多,较为完整和有点长度的要数城墙的西北角,如今的位置在北环路与西环路连接的两端,长度有几百米到一千米。
我住在西北角城墙里的小区,一幢幢六层高的楼房在城墙里整齐排列着。我住的一幢楼靠近城墙,城墙在楼的南面,与房间也就相隔七八米的距离。
高大威武的城墙在六层楼的对比下矮下去许多。上了三楼,从楼道的窗户望出去,城墙挡住了视线,看不到对面的景致,三楼以下居住的人们只能受城墙的照顾,终年看城墙肃穆的表情。上了四楼,就豁然开朗,目光跃过城墙,马路民居商铺在城墙外边活跃着,一排排红瓦顶的平房延伸到北山脚下。
我常站在窗前看城墙,看城墙外面的景色。冬天,它的墙头上面衰败的草如马背上的鬃毛,顺雪水走势两边倒下去,长长地随风飘舞。
春天,墙头上的青草渐长,一点点绿从去年前年大前年的荒草丛里透出尖尖的头来,一点点升高,长成一尺多高渐次茂密起来。城墙根荒草野蒿也长得自在坦荡,衬托着城墙的荒凉与孤独。
绿绿的草如弩弓般伸向天空,城墙看起来增高了不少。我想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它们的旺盛,它们的使命好似是来装点城墙的单调,在高高的墙头上,它们绘成一片空中的绿云,路过的放羊娃和牛羊们抬头看看那一片绿云,对它们妖娆的丰姿只能望洋兴叹。
无事的一天我来到马路上,看城墙高高矗立,我在它脚下徘徊。它又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,傲然俯视着仰视它的人;或者,它根本就不屑于睁开眼看一眼,它无言也无语,似一位百岁老人看够了世事的无聊,沉默着。它闭着深邃的眼睛,任残阳来去,任日月变迁。墙头年年荣年年枯的草摇摆着身子呼吸着从容,一茬茬在春风里升起,在秋风里倒伏,只有飞跃的鸟雀往来,啾啾声衬映着寂静。
有一年夏季,下过一场雨,城墙上的草绿得耀眼,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,在城墙上边走边玩。城墙的东头倒塌了,他们是从那边上来的。我想再过二十多年,他们到我这岁数时,是否还能看到城墙在这里静穆的样子?
我上小学时的城关二完小,在古城墙的西南角。那时它的西边有一段南北走向的城墙,现在这段城墙也在与时间抗争着。原先四四方方的城墙完成了它的使命,追随着历史的脚步走进了人们的记忆。
秋日,有菊花在城墙坎一丛丛地开放,直开到深秋。深紫色,浅蓝色,以一种素素的清雅点缀着高墙的寂寥,如戴在城墙胸衣上的礼花,或是夜幕上闪闪的星星,让城墙闪耀着诗意。冬日,清冷的墙头上荒草衰败,我的目光跳跃过它,远远的祁连山静穆巍峨,团团云朵流连着山顶的白雪,来来去去。
在季节的交替中,城墙在水泥钢筋的无趣里突兀成一道不俗的剪影,在水泥钢筋亮丽外表的夹裹中,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坚持成小城里别样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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