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季王家庄

唯小姐、

     王家庄，一个位于施甸县何元乡南部的行政村，这里不大，且较偏远，不是因为工作关系，我此生可能不会到此。然而在这里工作、生活的一年却让我不得不赞叹造物主的巧手。
      驱车从县城出发，朝着正西边那一条蜿蜒曲折且海拔急速上升的公路前行，微微有些凉意，翻过几座山仍没有到目的地，心里有些着急，同事安慰我：快了。然后指着前面的一处松林，道路从松林边缘穿过，又被葱郁的松树遮挡，那时候我只关心终点，来不及欣赏沿途的风景，在之后的一年，我经常往返于这条松林小道，尤其是步行或跑步经过它，斑驳的树影印在地上，阳光在松枝的另一面跃跃欲试，却始终拍打不到路上的行人，我才意识到它有多美好。
     穿过松林看到一棵枯树，枝干挺拔，道路、房舍、土地一股脑的奔入眼帘，满满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，终于到了。最让我新奇的是路两旁摩肩接踵的芭蕉树，像是训练有素的迎宾队伍，这是我在其他村子没有看到过的。晚饭后新奇劲还没有过，兴冲冲跑出去打算看看有没有芭蕉花，却被仲春时节零星挂在树头奋力脱去青涩外衣的大串芭蕉惊到，后来我发现，虽一年四季都有芭蕉挂果，但入冬后到立夏前成熟的最多。我以为芭蕉是唯一不合时令的反季品种，可漫山遍野的野生滇橄榄亦是冬季成熟。
      在我的印象中，春种、夏耘、秋收、冬藏才是合乎自然规律的农时。后来渐渐明白，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，农作物会在不同季节被种下，也不一定秋收才成熟。当然，农人有自己对季节的感知，他们不慌不忙，耕耘着自己的土地。春季结束时，那些被称为“金叶子”的秧苗被种下地，我称它为“金叶子”，一方面是成熟的烟叶必须烤制成金黄，另一方面是烟农收益相对其他产业高，在这里，凡是种植烤烟的人家一般都过得较宽裕。
      整个夏季，人们都在雨水里辛勤劳作，烟农既担心收成，又要安排好地里相帮的工人。而工人们虽不用管这些，但也需风雨无阻做好手头工作，这一季，他们都是香饽饽，烟农会争相聘请他们帮忙，手脚麻利的也能苦个万八千的。你以为人们就在默默等待秋的到来，那就错了，挨近江边的人家周围那成片的甘蔗已经集聚了最多的糖分，只待选几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，一车一车被运出去，变成人们舌尖上最幸福的甜，也回报蔗农的汗水。
       秋是收获的季节，一窑一窑黄灿灿的叶片被烤干、包好，一年的辛苦换成实打实的钞票。没种烤烟的人家院子里堆成小山，一样是黄灿灿的，走近才知道是玉米丰收了，每户的收成比我在老家见过最多的人家还要多。农家小院晒笆和簸箕里的东西有红、有黄、有白，红的是农家自己种植的辣椒和透过院墙都能闻到香味的甜糯柿饼，辣椒颜色艳丽，在耀眼的阳光下似要燃起来一般。黄的自然是那些被掰下来的玉米粒，阳光照在它们身上，折射向我，有些晃眼。看到白色的瓜籽，我终于明白为何人们要种这么多的瓜，田间地头凡是留白的地方都让蓬勃生长的瓜藤爬满，人们不常吃，也不见采摘喂养牲畜，原来是为的那些颗粒饱满的瓜籽。据说有的人家种太多，觉得拉回家处理不了或者不划算，甚至拿小刀去掏了籽做罢，我没有见过一个个躯壳躺在地里的情景，但想来场面凄凉，只不过那些瓜身若能明白从土里来到土里去的道理，也该腐烂入土，继续为主人肥养土地。
     原以为，冬季应该就是农人晒晒收成，也将自己放到阳光下晒晒，茶余饭后聊聊家常、串串门，等着春姑娘再次到来的时节。可不曾想，这里的人们冬天更加忙碌，在秋收的同时，玉米地和烟地里就被种上了豌豆种子。秋天的收获一入仓，豌豆苗就露头疯长，不多久便开花结荚，稍一饱满就要被采摘出售，每天扛几袋新鲜豌豆换一季鼓鼓的钱袋，农人乐在其中，不觉得苦。
     收了豆便要翻地种新作物，一年四季，他们都在种、耘、收、藏，我便将对季节的感知寄托于那些野生植物上，都说春暖花开，可这里从春到冬，四季花香，知名的或不知名的，装点着村庄。
春天里，满树的白露花围绕村庄，时不时树上还能结出几个挂着背篓的农人，它们采摘花朵，丰富餐桌。相对易采摘的白露花，江边那些红似火的木棉就显得格外高傲，人们只能从树底下捡拾几朵完好的入菜。正是这些高大的树木，这个小村被命名为攀枝花，即木棉的另一个名字。
      初夏时邂逅的那一大片野水仙和野百合更是让我意外且欣喜，水仙花成片长在一个小山包上，被一棵高大的核桃树遮挡，不细看还真不发现，而百合就在村后的山崖上，一大片。我和友人奋力挖了很多，回住处建起了自己的小花圃，看它们一天天长大，开花，心里甭提多高兴了，尤其是那些藏在深山的野百合，给它们把家搬来人前，似乎绽放得更起劲了，花朵竟比我在店里买到的还要大。
      秋天的时候，我在一户农家猪圈背后发现一大簇开得正热烈的紫红色菊花，虽然知道无人欣赏它的美，但隔着篱笆，它是有主人的，于是我只能隔三差五去看它一次，与它合影。可每次要尽力挑拣着高一点的地方下脚，确保自己不至于掉入那一片猪粪中，我不得不感叹，世人皆叹荷花出淤泥而不染，岂知菊花又何曾不是高洁的象征。当我数次探访这独有的美丽后，无意间发现离猪圈较近的那一枝开得格外茂盛，或许正是与这些肥料相伴，它才在村中独树一帜，开得如火如荼。
      冬季有几棵雪白的梅花绽放在如枯死一般奇形怪状的枝头，本该是梅花迎风飞舞的季节，来得理所当然。可在一处废弃的农家老房顶上发现的那一片火红的花枝却属意外，我向村里人打听，都说一直叫小红花，我只能笑语：如果没人知道我也打算叫它们小红花呢。后来我在很多农家小院的花盆里都发现了它们的身影，可长得奇奇怪怪，或许只有搭配那黑青色的旧瓦，破旧的屋檐才能碰撞出最绚烂的美。
     或迷雾萦绕的早晨，或阳光热烈的中午，亦或是夕阳余晖洒下的傍晚，在村里不同位置有不同的风景。远处绵延的群山层层叠叠，与天连成一条美丽的分割线，脚下滔滔的江水奔涌而去，这里的山水又何层因为无人欣赏而逊色。世界从不缺少美，而我们现在除了发现美的眼睛，也需要带一个记录的镜头，让更多人认识这些美。

小圆圆

世界从不缺少美，而我们现在除了发现美的眼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