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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仑在线讯 我小的时候,乡下人把西宁叫城里,浪一趟城里是许多人一辈子最大的奢望。那时候,乡下有钱人骑马、骑骡子进城,穷人们只得步行。如果有要事非得进趟城,不一会儿工夫,全庄子的人都知道了,于是就有人来央求他捎点东西。等他回来后,见过、听过的古今儿(故事)也要说上好几天。其实,我的老家离西宁只有五十里路,而就这短短的五十里路,村上许多人一辈子也没到过西宁城,其中就包括我的曾祖母和外奶奶。
其实,曾祖母的娘家在与塔尔寺只一山之隔的河湾村,只要沿着村前土路北行,出川口就是阴山堂,不远处就是现在的海湖新区。曾祖母活了77岁,一直到去世,出远门就是回娘家的这12里路,一辈子奔波在故乡的沟沟洼洼里,不要说见过当年西宁的样子,就连甘河口外多巴川是什么样子也没见过。祖辈三位奶奶中,只有我的奶奶去过一次西宁。那是上世纪50年代后期的一年,患白内障多年的她,实在忍受不了疾病带来的痛苦,后来听说城里的医院能动手术,于是下决心去了一趟“遥远”的西宁。当时,奶奶准备了好几天后,一天清晨坐着吱吱作响的马车从家出发,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才赶到西宁,两天后,奶奶双眼蒙着纱布回到了家。尽管奶奶这辈子总算去了一趟西宁城,但对西宁没有一点儿印象。虽然没有见过城里是啥模样,她却是妯娌三人中唯一双脚踩过城里地面的人。
上世纪60年代初,十多岁的我跟着村上一位乡亲去了一趟城里,当时是坐着村里到大通拉煤的板车到西宁的,等办完事时,太阳已经偏西了。在城里无亲无故的我们心里慌得很,于是打定主意走回去。我们沿渔场台前的沙石路,急匆匆南行,过清水河时天就黑了。幸亏一弯新月冷清清地照着蚂蚁沟满山婆娑的树影(那时还没有蚂蚁沟水库),但走在寂静无人的山谷里,恐惧一直伴随着我们,等翻过红垭壑(今西宁卫校所在地),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实在走不动了,我们只好借宿到附近昂藏村的亲戚家,亲戚见到我们惊愕地说:“哎哟!天快亮了,你们这是从哪里来?”
后来,铁路通到了海晏,人们可以到15里外的双寨车站去坐火车,但每天只有来回一趟列车,人们想去城里,只有等到傍晚,当天是回不来的;再后来,8路公交车也通到了离家二十多里的西川砖瓦厂。虽然去趟城还得走两个多小时路才能坐上公交车,但比原来好多了。
上世纪70年代初,青海钢铁厂(后来又改名轧钢厂)和青海第二化肥厂在甘河滩建成,随后货运铁路也通到了那里。甘河滩第一次有了接送职工上下班的轿子车,但是不对外。大路上跑的车越来越多了,原来的沙石路也铺上了柏油,从乡下去城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,人们的衣着也越来越洋了,年轻人的头发也越来越长了。
如今,乡下当年的土墙泥屋已被小洋楼所取代,电视、冰箱、电灶、摩托车早已不是新鲜玩意儿,成天和黄土打交道的农户人家,竟然也有了澡堂!村口的大路有专人负责打扫,马路两旁像西宁的街道一样,种有松、槐、榆树等;一到晚上,明晃晃的路灯把村庄照得比正月十五耍社火时还亮。出门上路,村前鲁沙尔到多巴的班车十多分钟一趟,而且不少人家还有了私家车,上半天还在家里和邻居喧板,半天没见,一问,才知道刚刚去了一趟西宁北山市场。这么快就浪了一趟西宁,想想,竟像做梦一样!(作者:靳育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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