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熬夜总是容易多出一份饥饿。
刚才突然想起爸爸做的酱油炒饭,那还是在很小的时候,爸爸每次看球赛前,都会给我做一碗藏满宝藏的独门炒饭。他绷紧神经盯着电视上跑来跑去的小人儿,我就窝在沙发里捧着碗,大口大口的吃掉了好多个深夜。
人好像就是这样,明明没有刻意阻挡,却有些记忆不知道会在哪个转弯,就被迎面的风吹到了看不见的角落;但又会在某天穿过十字街口,不过是多看了一眼路人的背影,偏偏又拦不住的想起了大段的回忆,好像年久失修的轮渡突然通电运转,眼看快要上岸,却不由分说的拉着自己往过去里掉头。
我已经努力过千百次,熬过了很长的失眠,拼命积攒了一点点体力,闯下一道道关卡,可是你又凭什么只讲了一句好久不见,就重新又把我拉回到起点。
回忆就是这样总是防不胜防的突然冒出来,它冲我狠击一拳,也偶尔轻抚我脸颊,它穿过耳垂,摇着手臂,不偏不倚的指着我身后一步一步的脚印,把好多我以为早就被冰雪融化的痕迹,重新塑起一座雕像,直直的立在那里,让我不敢再靠近,却又忍不住偷偷的再看一眼。
一个下雨天想到一把伞,邻桌人饮酒想到夏夜一晚,公园台阶上旁人侧头点烟想到一双手,只是飞机掠过头顶留下痕迹,又想到一串航班号。你说究竟是什么在缠绕我。从缝隙里溜走的是时间,可我却没办法从时间的缝隙里溜走。
如果我只有18岁,我一定抱着你喘不过气也不撒手,才不管你愿意不愿意。什么冷静理智全是骗人的,只有回忆最讲心。所以我其实渴望回忆始终没有放过我,只肯跟我吊着一颗心血战。放手遗忘坦荡荡的生活给别人过,你们赶快把忘情水都喝光,我可是要握着专情长情滥情苦情绝情的那个情字到老的,就是这么没胸没大志,你们讨生活,我讨爱,有差别吗。只想在每一个春天都认识你,夏夜一头扎进你怀里,就算总在秋雨中告别你,可到了寒冬末尾却还是没能忘记你。就算我们从不说明天,可也足够让我高高兴兴的吃光桌上所有的肉。
现在多长了几岁了,好像有些话不敢再讲了,胆小怕事怕失去,除了你,我想要的还有很多。
不过你留在我身边的蛛丝马迹,就是一瓶被使劲摇过的可乐,撒了一地泡沫,白花花的,捡不起来,却不停地往外冒着。余春娇活成了另一个张志明,我活在不同的张志明里,假装我还是原来的自己。
有一个离我很远的地方,那里风沙大,星星野的不像话,我穿山越岭一身尘土,站在屋檐下的狂风里冷的发抖。我只去过一次。和你。我的家乡有个地方叫江南,那里有座地标意义的山,几乎可以俯视整个不大的城市里的万家灯火。可我也只看过一次。和你。
我走过不只一次的回家路,和你也走过。吃过不只一次的饭馆,和你也吃过。唱过好多遍的歌,也唱给你听过。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从衣领散发到四周的空气,你讲话有特殊的语调,我听每一句都觉得有趣极了。手机预报天气的程序里,添加了所有关于你的地名。但这些都还不足够令我觉得高兴。我高兴的是我一个字一个字造出的所有语句,你都知道我说的是你。我讲的千回百转的心意,你都了如指掌的看的清晰。我的回忆,不仅是我的,也是你的。这样,够好了吗。
我们大步往前,能证明一路珍贵得来不易的不是包里的卡,是我们身后甩不掉的回忆。那些幸福的瞬间,坎坷的精力,必要的失去,意外的惊喜。我们都放进了里面。也许从过去免不了让人煎熬,可最煎熬的时光,往往才能熬得出余味。
我愿意载满一整车与你有关的回忆,多走一程,再走一程。可要是我哪天丢失了它们,侥幸忘记,只希望没人会讲述你近况,也没人告诉我,你最后究竟去了哪里。
我们是彼此旅途里迟早下车的乘客。可我一点也不垂头丧气。那些挂满枝头的独家记忆其实也映在月光里。守夜人看着来客落了满肩的风霜,皱了皱眉,他说是为了点亮那些俺不透光的心房,我们才会在每一扇窗前,都挂上了月亮。
你眼里的,和我望见的,其实,是同一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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